待遥知二人退下之后, 明琅终于清静下了。
可偏偏遥知方才的话又搅得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了。
明琅翻来覆去的, 只觉得浑身酸痛怎样也不舒服,索性坐起来出了屋子。
明琅的院子里就有一秋千架, 那是从前小时候秦老爷亲手给她扎的,后来秦家势倒之后她没机会回来看, 也不知只是一架秋千, 身处洪流中能否求个完满。
她出门只一身中衣披了个大氅便出来了。
上京冬日的夜晚委实寒凉许多,明琅受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咳嗽起来。
寿王么?
寿王是个如何风流刁钻之人,明琅从前做王妃的时候便早有耳闻。从前杨潜有一半的奔波都是为了料理他的烂摊子。
而且明琅委实不喜他每每落到她身上的狎昵眼光。明明是个年轻人, 可没有半分朝气,眼神阴湿粘连, 像是蜷缩在角落里的蛇的蛇信在她身上游走一般。
委实不算良配。
可是既然坤霈都已当真,想来这事虽说不是十拿九稳, 可八字显然已有一撇。寿王那个人, 大概这辈子还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吧?如此想来也的确没有什么回还的余地。
况且她也没想明白, 怎么寿王会忽然求娶她了呢?
为什么是他呢?
为什么不是杨潜?难道是因为这一世她的命数实在改变太多,老天索性帮她将她最头痛的事解决了?
毕竟杨潜一直得皇后照料, 皇后的养育之恩已是他手中最好的一张牌了。
他那样的人, 如何会为了儿女私情同寿王反目呢?
明琅在秋千上,生疏地尝试蹬了一下。随即, 秋千便在深蓝色绸布似的夜幕下晃晃悠悠地荡了起来。
今夜的月亮很圆。
又白又亮。高高天上。
同她自戕那一日的像极了。
那假若她嫁入寿王府后,该怎么面对已成兄长的杨潜呢?
她该怎么波澜不惊地, 乖顺地, 知礼地, 对他行礼,喊他一声“皇兄”?
明琅的眼神黯淡了,她着实厌弃这幅模样的自己。
秋千仍旧在上京锦绸似的温柔夜幕里晃晃悠悠地荡漾着。不知不觉间,经已有隐约鸡鸣。
忽而一阵朔风袭来,明琅正想得入神,冷不丁地又是一阵猛咳。她生怕被遥知是雪发现,只能拼命压低声音。
可越是压低,嗓子眼越是疼痒厉害。明琅正咳得两眼两腮通红忽觉喉咙被一股异物堵住,接下来又是一阵猛咳。
紧接着明琅拿帕子捂嘴的手忽然感觉一阵热流涌动。
趁着惨白月色,明琅才发现那帕子上满是星星点点梅花似的黑血。
明琅平白吓了一跳,可这口污雪吐出来之后明琅反倒觉得胸口舒畅许多。不过那手帕上的凄艳景象委实吓了她一跳——
明琅也不敢在外面久留,悄悄回了屋子,将那帕子丢进焚炭的暖炉里,看着那红白相间的帕子一点点化为灰烬后才回到床上沉沉睡去。
明琅早上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是被清晨刺眼的日光照亮的。明琅醒时,屋里没有一个人,她慢悠悠的从床上坐起来,穿过雕花窗棂看着院子里那个影影绰绰的秋千剪影,忽然觉得昨日的一切竟虚幻如烟。
明琅正坐在床上发呆,就见适雪推了门进来,“姑娘,您醒了?”
明琅就着适雪的手喝了半盏蜂蜜柚子茶水,心下十分畅快。
“姑娘快些收拾一下吧。方才藕白姑娘来了两回了,六姑娘好想有急事找您。”
明琅今日无事,进了庐静堂先陪着老夫人说了一通话,才慢慢悠悠地晃进了明琼的小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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