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玉简将手中那纤细的描笔搁在碎云峰青石制成的笔架子上,取了琅柜里头的银质小剪子,轻轻剪了一小段烛芯。
火苗子便大了些,在云玉简微微呼吸下,摇曳着。
皎白连忙上前道:“小姐,这些活儿奴婢来做就是。”
云玉简摇了摇头,道:“心头可惜了那牙白簪花,想画了花样送去新制一支。”
“这些让府上珠翠所绘制便可,小姐早些歇息罢,累了一天。”皎白担忧地说着。
云玉简嗤了一声:“那可是江宣蓉的物件,怕是有心无力做不出这般精细来才是。”皎白自是不知晓府上珠翠所的能力。
单凭那薄薄的烧瓷花瓣,南朝里头,几乎没有人能做得出,皇家御品里头兴许还有那么一二件可以匹敌。
云玉简摇摇头,道:“不行,这牙白簪子还是得去别处制。”
皎白无奈,只得由着云玉简,便又添了一盏小的风灯,道:“小姐仔细了别伤着眼。”
夜风在厢房外头吹着,园里的那颗梧桐树静静立在寒风里头,云玉简没有丝毫睡意,只觉着今夜自己沉静得如同千年古井。
边上是数团揉捏杂乱的废弃宣纸,并不是云玉简画得不够好,只是觉着那些白冷的花儿缺了份生气,多了份死灰。
论画工,云玉简倒也不差,但今夜却对自己格外严格。
微黄的宣纸上头淡淡描了几瓣儿百花。
那花儿原是栀子花,花儿瓣瓣饱满圆润,瓣芯透着些点鹅黄,倒也是看着暖人,可不知为何,云玉简只觉着手下花瓣显得凌厉了些。
努力回想着江宣蓉佩着这牙白簪花,一颦一笑,柔柔如晨光里熹微花上露珠,无处不透着生机。
难道是自己的手上已经沾染了鲜血?身上背负了性命?才画不出这般熹微柔意?
云玉简心头反问着自己。
良久良久,云玉简才搁下手中的笔,对着有些发白的窗纸叹了口气,外头的天空已经露出微微晨光了。
桌面上头静静展着一朵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花儿,金边瓷底儿,下头垂着一枚晶莹红宝。
云玉简伸了伸懒腰,有些疲乏地敲着自己的脖颈,发现莲藕早已起了身,在小厨房内叮叮咚咚地做着事儿。
莲藕回过身来微笑道:“小姐是先要去歇息还是先用一口羹汤?”
云玉简倦倦答道:“羹汤好些,正好有些冷。”
莲藕麻利地送来一碗清淡的羹汤,与其说是羹汤,不如说是汤水来得适当些。
莲藕道:“小姐醒着一宿,尝尝这文火蕴薏仁瘦肉羹。”
白瓷小盅里头见不着一滴子油星,盅底下浅浅铺着一层薏米,温得如冬日积雪般绵密,这瘦肉被剔除干净,整盅汤水透着清香,云玉简倒是有了胃口,连声称赞。
喝完了汤,休憩了片刻,便吩咐了丁一前去取了马车,云玉简小心翼翼拾了画着花样的宣纸,包好后便朝着都城内驶去。
晨起都城内熙熙攘攘,皎白道:“小姐这般早去,怕是那店家还未开门呢。”
“不急,先去再说。”云玉简闲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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