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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吃过虾。至于螃蟹,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中午饭有什么吃什么,窝头c贴饼子c烙饼c馒头c米饭。有时也蒸几屉包子,菠菜馅的c韭菜馅的c茴香馅的,肉少菜多。这样可以变变花样,也省粮食。晚饭一般是吃面。炸酱面c麻酱面。茄子便宜的时候,茄子打卤。扁豆老了的时候,闷扁豆面,扁豆闷热了,把面往锅里一下,一翻个儿,得吃面浇什么,不论,但是必须得有蒜。“吃面不就蒜,好比杀人不见血”他吃的蒜也都是紫皮大瓣。“青皮萝卜紫皮蒜,抬头的老婆低头的汉,这是上讲的”他的蒜都是很磁棒,很鼓立的,一头是一头,上得了画,能拿到展览会上去展览。每一头都是他精心挑选过,挨着个儿用手捏过的。

    不但是蒜,他们家吃的菜也都是经他精心挑选的。他每天中午c晚响下班,顺便买菜。从剧团到他们家共有七家菜摊,经过每一个菜摊,他都要下车他骑车,问问价,看看菜的成色。七家都考察完了,然后决定买哪一家的,再骑车返回去选购。卖菜的约完了,他都要再复一次秤,他的自行车后架上随时带着一杆小秤。他买菜回来,邻居见了他买的菜都羡慕:“你瞧有才买的这菜,又水灵,又便宜”郝有才翩腿下车,说:“货买三家不吃亏,您得挑”

    郝有才干了一件稀罕事。他对他们家附近的烧饼c焦圈作了一次周密的调查研究。他早点爱吃个芝麻烧饼夹焦圈。他家在西河沿。他曾骑车西至牛街,东至珠市口,把这段路上每家卖烧饼圈的铺子都走遍,每一家买两个烧饼c两个焦圈,回家用戥子一一约过。经过细品,得出结论:以陕西巷口大庆和的质量最高。烧饼分量足,焦圈炸得透。他把这结论公诸于众,并买了几套大庆和的烧饼焦圈,请大家品尝。大家嚼食之后,一致同意他的结论。于是纷纷托他代买。他也乐于跑这个小腿。好在西河沿离陕西巷不远,骑车十分钟就到了。他的这一番调查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因为别人都没有想到。

    剧团外出,他不吃团里的食堂。每次都是烙了几十张烙饼,用包袱皮一包,带着。另外带了好些卤虾酱c韭菜花c臭豆腐c青椒糊c豆儿酱c芥菜疙瘩c小酱萝卜,瓶瓶罐罐,丁零当啷。他就用这些小菜就干烙饼。一到烙饼吃完,他就想家了,想北京,想北京的“吃儿”。他说,在北京,哪怕就是虾米皮熬白菜,也比外地的香。“为什么呢因为,五味神在北京”“五味神”是什么神至今尚未有人考证过,不见于载籍。

    他抽烟,抽烟袋,关东。他对于烟叶,要算个行家。什么黑龙江的亚布利c吉林的交河烟c易县小叶c及至云南烤烟,他只要看看,捏一撮闻闻,准能说出个子午卯酉。不过他一般不上烟铺买烟,他遛烟摊。这摊上的烟叶子厚不厚,口劲强不强,是不是“灰白火亮”,他老远地一眼就能瞧出来。买烟的耍的“手彩”别想瞒过他。什么“插翎儿”c“洒药”,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几捆烟摆在地下,你一瞧,色气好,叶儿挺厚实,拐子不多,不赖买烟的打一捆里,噌抽出了一根:尝尝尝尝你揉一揉往烟袋里一摁,点火,抽真不赖,满口烟喷香其实他这几捆里就这一根是好的,是插进去的,卖烟的知道。你再抽抽别的叶子,不是这个味儿了这为插翎。要说,这个侃儿1起得挺有个意思,烟叶可不有点像鸟的翎毛么还有一种,归洒药。地下一堆碎烟叶。你来了,卖烟的抢过你的烟袋:来一袋,尝尝试试给你装了一袋,一抽:真好其实这一袋,是他一转身的那工夫,从怀里掏出来给你装上的,这是好烟。你就买吧买了一包,地下的,一抽,咳屁烟洒药”

    他爱喝一口酒。不多,最多二两。他在家不喝。家里不预备酒,免得老想喝。在小铺里喝。不就菜,抽关东烟就酒。这有个名目,叫做“云彩酒”。

    他爱逛寄卖行。他家大人孩子们的鞋c袜c手套c帽子,都是处理品。剧团外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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