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汲殿里一片寂静。
姜禹站在原地, 手心有些汗,慢慢地走过去。
“哥哥, 我听、听他们说”姜禹踌躇道:“四哥是您害死的。”
他看着自己的哥哥坐在那里, 手握着笔搁置在桌面上,安然地打量着自己, 可他莫名就觉得,哥哥下一刻就会将笔掷来,怒斥他的言语无状。
可他的哥哥仅仅只是笑了笑,道:“你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姜禹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指, 悄悄觑向他, 小声道:“殿下不生气吗?”
姜玘道:“你过来。”
姜禹原地踌躇了一下,慢吞吞地上前。
越是靠近, 越发现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怕之处,他心里是明白的,哥哥虽然平时严厉,却不曾有过无端的迁怒, 待他已是极好。
姜玘坐着,平视着尚未长高的姜禹, 淡淡道:“孤想问问你, 你跟着箫大人这些时日,可学会了什么道理?”
姜禹浑身紧绷, 思忖着答道:“无非是些君子之道, 仁义礼智信忠孝悌节恕勇让”
“那孤考你一个问题。”
“殿下请说。”
姜玘垂下睫毛, 语气清淡,“倘若江南有一人家,富甲一方。某一日,一远方的落魄亲戚前来投奔,家主为人慷慨,将那人收留了,留他在府中锦衣玉食,并不要他出任何力。家主有几个儿子,长子天生隐疾,却内有大才;次子身体健全,为人爽朗,却心无城府。穷亲戚与二人年纪相仿,同一屋檐下,二人多他多有帮助,穷亲戚渐渐与二人同吃同住,学习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某日三人一同赴京赶考,长子和穷亲戚一同入选为进士,次子伤心之下选择从商,可是,穷亲戚却趁长子不备时,将他推入湖中。”
“他回去报丧,伪装得极为完美,次子心无城府,被几番哄骗之后,彻底对他言听计从,倒也过得安稳。家主之位无人继承,穷亲戚三番四次在家主面前展露才华,三年之后,成功夺得家主之位,他努力振兴家族,族中势力突飞猛进。”
“可长子跌入湖中之后,被好心人所救,并未死去,调养三年才彻底恢复,决定回去复仇。他易容接近穷亲戚,用同样的方法取代了他,并将他投湖溺死,但次子早已被蒙蔽,与长子互相争斗,最终次子落败。”
姜玘问他:“你觉得,是长子错了,还是穷亲戚错了?”
姜禹想了想,道:“错的是穷亲戚。”
“为何?”
“他在府中多年,不但不思感激,反而恩将仇报,最终自食恶果,不过是咎由自取。”
姜玘却道:“可他治理期间,家族势力突飞猛进,他虽寄人篱下,却一心一展抱负,而且他接管家族之后,并未对次子不利,当初迫害长子,不过是为了得到权力必要的狠心。”
姜禹皱眉,抓了抓脑袋,苦恼道:“那长子错了?”
姜玘反问道:“长子从未主动害人,之后也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他何错之有?”
姜禹道:“可是,长子没有穷亲戚有才,也没有好的身体。倘若他英年早逝,这家业又该如何打理”
姜玘笑了笑,是笑他言论有趣。
“你若是长子。”姜玘屈指敲他脑袋,“你可会因为自己稍逊一筹,便自认倒霉?”
姜禹被问住了。
是时外间有人匆匆进来,是御前的曹公公,朝他笑道:“太子殿下,陛下有请。”
姜玘闻言,脸色沉了下去,似是极为厌烦。他面对着姜禹,曹恭看得不甚清楚,姜禹却看得一清二楚,他甚少见他如此模样,心中一吓,又想起之前的传言,急着道:“殿下,是不是陛下”他忽然止住了,大庭广众之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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