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夷醒了,却没有出声。
她的思绪渐渐聚拢,才逐渐想起自己是谁,怎样成长过来,怎样名扬天下。她浑身酥软,难以坐起,手下意识虚握,却不见刀剑,手腕上锁链随之哗哗响了一下,她怔了怔。
这姑娘垂下眼睫,默不作声地咬了咬贝齿,开始探寻体内的真气。
让她惊讶的是,她发现自己突然之间内力醇厚了许多,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达到的进步。她再看那锁链,细而坚韧,触手冰凉,她识得这东西,是玄铁铸成,拿得出手的人,非皇即王。
长夷侧耳细听,知道外面大概有六人,气息沉凝,都是习武之人。她没有把握能逃出去,恰好领头之人低声吩咐了句什么,驾车人扬鞭停车,有人豁然掀开帘子,长夷闭上眼沉下气息,那人径直取了棉毯裹住她身子,将她打横抱起,往客栈内走去。
宁遇负手而立,看着下属将长夷抱了进去,才不动声色地给身边一位亲信使了使眼色,那人会意地点头,往别处去了。
长夷被人放在一间小厢房的床上,待那人转身,才忽然睁眼,目光锁定在那人腰侧佩剑之上,剑柄隐约是金翎羽纹,所属夙羽卫第三舵,太子身边的人。
长夷仰躺着,闭上了眼睛。
是他的人。
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她?
如果她记得没有差错,她此番战胜升迁,奉旨还朝,按理,魏名萧凛还应在她身边,她麾下精锐将士层层护卫,她前一夜并未喝酒,就算有人刻意掳走她,也不可能毫无动静。
那个人她明白他是太子,却没有真切地见过他做太子的模样,她的印象还是停留在青州十七岁的少年身上,少年眉目俊秀,抬手折下一枝梅花,朝她笑得温柔。
三年未见,便是这样的大礼。
你可还安好?
长夷下了决心,一定不能让他们把她带走,她调息内息,一跃而起,颅内登时蹿上一股尖锐的疼痛,她疼得又跌回去,抱着头蜷缩成一团,仿佛头皮都被拧了开得疼,调息许久,通身渐渐平和下来。
长夷站起来,茫然地怔了怔,对那股疼痛心有余悸,但形势逼人,她犹豫着再次催动内息,不料这次居然没有头疼,她大抵明白自己是受了什么伤,也不再有硬闯出去的念头,坐回床上盘膝吐纳。
她耳力极佳。外间鱼龙混杂,闹哄哄一片,那些押送她的夙羽卫应是一流的高手,据她所知,夙羽卫自开国帝王传至今日,除却铁令“不可叛国投敌”之外,只效忠于一人,再由主子亲自指定下一任夙羽卫之主,他们不入朝堂,不涉江湖,却因主子多为皇孙贵胄而持有朝廷特权,出入宫闱无所顾忌,更多时则成了他们主子的代表,故旁人一般会避其锋芒,“夙羽所至,王侯退避”不是没有道理。
自先皇驾崩,恭亲王迎遗诏封太子,登基为帝,册姜玘为皇太子,然而失去了先帝庇护的孩子从此就成了众矢之的,向来温和儒雅的恭亲王也开始杀尽功臣,独宠贵妃,令大都耦国,庶子犯上,先有公孙一族满门被灭,惊动天下诸国,又有太子年少“流放”千里,国祚将倾。
当年,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着春衫立在窗前,慢慢地念起书中的一段话:“告之以临民,教之以军旅,不共是惧,何故废乎?且子惧不孝,无惧弗得立,修己而不责人,则免于难。”他默默念了几遍,忽然笑道:“奈何生为父所不喜,子恪守孝道退避万里,还待如何?”
长夷坐在窗前的小木凳上,支着脑袋朝他笑,“为父不喜,却为我所喜。”
少年斜觑过来,“口无遮拦。”
他右手握着书卷,抬手拂过窗沿,两手一合,便阻隔了她的视线。
她那时不懂,才说玩笑话,以为他不过发发牢骚,不知这世上不得好死的太子千千万万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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