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若能复国,我要两条人命祭天下。”方平斋缓缓的道,“第一个是朱颜,第二个……是你。”
玉箜篌仍然是笑,“六哥果然是六哥。”
“现在可以说为什么你要助我复国了吗?”方平斋的视线终于从满手的灰烬上转到玉箜篌身上,“助我复国你没有任何好处,甚至到了成功之时,我会要你死。”
“表妹死了,”玉箜篌笑靥如花,“我何须在乎生死?我只在乎过程,我只是要证明——”他对着空气轻轻呵出一口气,“我想让谁得天下,谁就能得天下;我想要谁为我大哥陪葬、想要谁为表妹陪葬,谁就要陪葬。”微微一顿,他道,“而天下,我并不在乎。”
“大哥说你要出兵辽国,收复燕云,是真的么?”
“真的。”玉箜篌柔声道,“我想让谁得天下谁就能得天下,我想让谁赢就赢,让谁输就输。”
方平斋目不转睛的看着玉箜篌,这个人一定是疯狂的,这是一种很熟悉的疯狂,或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七弟和唐俪辞是同一种人,连他们的疯狂都疯狂得那么相似。但六弟已不再有他要保护的东西,于是那种疯狂就形之于外、露之于骨了。
借这个人的力量复国是可行的,这个疯子只是要证明他自己,而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方平斋很清醒的想,随即很冷的哈哈一笑,也许他真的天生不是好人,抛弃自己十几年的一切竟是如此轻易,轻易得让他流不出任何眼泪。
过往的道义取舍,君子小人,原则风格都成了云烟,他以为自己会挣扎会痛苦,但其实没有,踏出第一步之后心里只觉得冰凉,之后一切都成了定局,没有任何痛苦,只能一步一步走下去。
当一个人对自己残酷到了极限的时候,他就不会再觉得别人身受的痛苦是痛苦。
“六哥,既然你已下了决心,有一件事你非做不可。”玉箜篌并不在乎方平斋那冷漠的目光,“关于柳眼——”
“如何?”
“擒回柳眼。”玉箜篌道,“杀了阿谁。”
凤鸣山。
鸡合山庄。
方平斋已离去了几日,房里已落了尘埃,柳眼坐在山庄厅堂之中。昨日唐俪辞派了人来安排他们离开,前往另外一处安全之处,说玉团儿已被沈郎魂先行送去,柳眼和阿谁今日已经收拾妥当,就待出发。
他们没有打算留下等待方平斋。
方平斋一向随心所欲,他要来的时候自然会来,他决定走的时候,那就是不会再回来了。阿谁和柳眼都明白他遇上了难题,也都希望他能够渡过难关,以他的智慧武功,只要不遇到朱颜那样的对手,一人独行也不至于有危险,所以两人并没有打算等他回来。
他们都以为他不会回来。
但两人都错了。
今日是阴天,到了近黄昏时分,天色已经很暗,映得门外的景致也颜色尽失。阿谁在屋内收拾些随身必备的东西,柳眼就坐在厅内,就在天色极暗而星光又未起的时候,一个人缓步走入门内,黄衣鲜艳,步履依然。
柳眼很有些意外,“方平斋?”
来人一笑,“师父。”他背着光,柳眼看不清他的面目,但看得清他手中不再握着那红扇,而是持着一只短短的雪色飞刃,那卷曲的飞刃异乎寻常的在黯淡的天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宛若只是一件首饰。
目光触及那飞刃的同时,柳眼眼眸掠过一阵寒意,“你——”
“我来拿回我的鼓。”方平斋平静的道,“师父,你说得对,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我不能不想。”柳眼默然,看着他手中的飞刃,“你毕竟不能放弃。”方平斋缓缓的道,“那天……如果师父你劝我放弃,也许我就会放弃,但师父你并没有劝我。”柳眼道,“也许是我又错得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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