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怡兰殿出来，内命妇的两个稚女见路宽人少，便围着母亲嫂嫂奔跑嬉闹。穿着红裳裙的小姑娘指着远处道：“姐姐姐姐，你看，那儿好多的海棠花，我们去摘花吧”

    名唤姐姐的姑娘面容皙白，言笑间若有神思，她朝妹妹道：“太子府中侍卫森严，切不可胡乱走动，要问问母亲。”

    妹妹问：“母亲，我可以去那边吗？”

    母亲瞩目远眺，大媳妇儿在旁侧低声道：“婆母，前头我来太子府走动过，曾听人说种海棠的地方乃太子妃娘娘的飞凰殿，妹妹们想去摘花，咱们倒不如趁此去请一趟安。每次来太子府，见的都是二夫人，好没意思。”

    内命妇的二媳妇在家里素来没有地位，嫂嫂既如此说，她也没有主见，全听婆母做主。这内命妇乃继妇，被扶为主母只有数年，正想寻个得意的靠山，好叫家里人高看一等，遂点点头道：“大媳妇说得在理，我瞧这二夫人多有敷衍咱们的模样。”又唤住前头领路的侍从，谄媚笑道：“小哥，能否行个方便，领我们去太子妃殿中请安”

    她话没说完，小厮已然发笑，道：“我的主子奶奶，飞凰殿可不是您想去就能去的，别说是您，就是咱们二夫人c三夫人”他压了压声音，道：“我知道你们客气，一进门就给了我两个银馃子，所以我才同你们多说一句——得罪了旁的夫人没什么，顶多生几顿气，也就完了。若谁得罪了太子妃娘娘，头一个不饶的，恐怕是太子殿下。”

    大媳妇十年前曾跟着前主母进过宫，见过庄王庄后，也曾去东宫拜见过旧太子妃娘娘，只道王家夫妻疏远冷漠，都是面子上的恩爱，今日听小厮如此说，便疑惑道：“这是为何？”

    几人行至假山树林之后，脚步亦慢了，干脆停在绿荫里闲话。

    小厮收了人家的钱财，先有三分笼络的意思，说到后面又嚼舌根，冲一时快意。他鬼头鬼脑的掰着手指头，道：“第一宗，当年太子妃还是王妃的时候，曾离开王府去了含凉殿寡居，到底是殿下亲自去请，她才肯回。第二宗，满京城的人都说大夫人是太子妃害死的，连王上都下了旨意，要捉拿太子妃，为什么没捉到呢？还不是太子暗中协助，才跑了嘛。”

    二媳妇寡言，十天里吐不出两句话，今儿却忍不住了，直问：“有人说，太子殿下是因着王上逼他新娶王妃，才举兵攻入庄宫，此话可是真的？”

    内命妇重重一哼，两眼往儿媳妇脸上一瞪，道：“休要胡言乱语。”如今承瑞在朝中的势力如日中天，任谁都不敢提“举兵”“攻打”几字，生怕惹出祸端。

    小厮也怕，但嘴痒没法忍。他往四周看了看，见烈日炎炎，无人走动，方道：“别说攻入王宫，便是诛杀醇郡王，都是因着醇郡王想要谋害太子妃”

    二媳妇不敢再说话，是大媳妇倒吸口冷气，问：“醇郡王要谋害太子妃？”

    小厮摇手，满脸厌弃道：“也不算是谋害，大概是醇郡王爱上太子妃娘娘了。”此话一出，内命妇连忙斥道：“休要胡说！他们是婶侄关系，怎可有私情？胡说八道！不怕太子知道了，割了你舌头吗？”

    言毕，对太子府里的事便不再多问了，一手牵着一个孩子，愠声道：“什么花儿草儿家里没有么？非要在这儿吵闹。”大媳妇二媳妇倒还想听，但婆母发了话，两人只有听从的份，再不敢多语，专心低头赶路。

    至太子府门口，忽而一阵喧闹，小厮忙喝：“快往旁边躲一躲。”

    内命妇吓了大跳，生怕两个孩子惹祸，遂紧紧将小手攒在掌心，避让在墙角。妹妹问二媳妇，道：“二嫂子，那是什么？”二媳妇抬头一看，见数名穿着灰袍的太监抬着十一二只大瓷缸，缸子外流水淳淳，的就像浇在雨水里。

    二媳妇扯了扯小厮的袖口，问：“里头装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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