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旁的篝火毕毕剥剥地响着,火光映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有不知的情绪在翻涌着,如同暗流一般。她怔怔地看了他片刻,哽着嗓问道:“你——这又是何必?”
少年低笑一声:“帝姬若是不喜,臣从今往后,不说便是。”
她轻轻摇摇头:“并无不喜。”
少年一愣,眼中渐渐透出几分奇异的神采来。他抬起手,似乎想要将她揽入怀中,最终却失笑地摇摇头,双手垂下,搁在膝头上放好,然后问她:“那帝姬,可嫌我烦么?”
赵瑗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忽然又点点头:“有一点儿。”
少年低低地“唔”了一声,脸上渐渐浮现出了思的表情。
“嫌你既固执又死板,还老喜欢逞能。”她抬起头,泪光朦胧地瞪了他一眼,“若是下回再这样,本帝姬就用腰带牢牢捆着你,一刻不离地带在身边,看你还敢不敢给身上添新伤。”
“帝姬?”少年有些惊讶。
“还有。”她略微靠近了少年一些,揪起他的领口,咬牙切齿地说道,“下回再敢说‘臣逾矩’或是‘承蒙帝姬不弃’,本帝姬一定会好好收拾你,记住了么?”
“帝姬今日异常凶悍。”
“你后悔了么?”她松开他的领口,更为凶悍地望着他。
少年低低笑出声来:“臣一直盼望着,有朝一日能被帝姬抢夺回去,做一世的押寨郎君。”
“”
他真将她当成土匪了吗!?
赵瑗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揉揉红肿的眼睛,负气地说道:“哼。”
少年抬起手,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痕,低声笑道:“总算将你哄笑了,可着实有些不易。”
赵瑗:“”
忽然很想对他家暴一顿怎么办?
大约是赵瑗气鼓鼓的模样着实有些可爱,种沂心情莫名地好了很多。他朝外头望了一眼,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慢慢伸出手,将她拉到近前,凑到她耳边,低低地说道:“唯有这时,才觉得你像个活生生的人。”
赵瑗一怔。
“不是高高在上的帝姬,也不是素手翻覆间天崩地裂的神。柔福,你晓得么,你面对世人,永远都只有一种表情,可唯有面对我,才会哭会笑会气恼,真真切切的一个人。我我心中,是为欢喜的。”
赵瑗有些愣怔,瞧见她的少年将军微微红了脸,低低咳嗽一声。大约他从小到大,从未对一位女说过这许多话,此时要一一道出,居然有些磕磕绊绊。
“你是女,本就容易为流言蜚语所中伤。我不敢与你过亲近,甚至不敢在你身边停留久。那时我很怕,怕你为官家所不喜,怕你身陷流言之中清誉有毁,怕你承受着许多异样的目光我愈发地束手束脚,甚至在担心,我是否终有一日,会为你所不喜。”
他的声音很醇和也很安宁,在夜色中悠然回荡着,如同铮铮上古之乐声。
“可你终究不曾厌弃过我,甚至不曾对我说过一句重话。呵柔福,你晓得我方才在雨中,扬鞭策马,一追着你时,心中在想些什么吗?”他轻轻拢着她的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她是神,我便成神;是魔,我便为魔。一生一世只抓着这个人不放,再不松手。”
“我想着若你厌弃了我,我便在你大婚当日,在茫茫万里黄沙之上,力战身亡。”
“唔,我又将你惹哭了。”
他低低叹息一声,终于伸出手,将她拥入怀中,修长的指节一点点拭去了她的泪痕:“莫哭。这些话在我心中积了许久,今日终于对你说出来了。此间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便将自己的心思,仔仔细细地点一点地剖给你听。你莫要嫌我烦。”
她闷闷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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