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茔就隐藏在苍松翠柏深处,按照旧时乡下风俗女人是不能进祠堂的,于是陆家先人在附近桃源洞旁修了一座尼姑庵名叫莲溪寺,宗族里有什么活动的时候,女眷就在这里歇息。这座尼姑庵的主持静严师太已经年逾七十了。听老人说她十六岁那年成亲,丈夫是同治年间的武举长她三岁,不料婚后仅半年就战死在太平天国首都天京城下,连尸首都找不见。小妻子悲痛欲绝在大人岭上立了一座衣冠冢,就在桃源洞出家与丈夫的亡灵朝夕相伴,一晃就一个甲子。除了静严师太庵里还有五六个比丘尼,个个生得是唇红齿白,年轻貌美,有些浮浪子弟想入非非,只要上了太子岭总要借故来桃源洞转一转,上炷佛香讨杯茶水想方设法盘桓一阵,无非是秀色可餐淫心难耐,尽管如此却没有一个敢于造次胡来,一者,静严师太威望极高人人怕她三分;二者,这里是祠堂重地,家法森严,惹出是非来真是没人救得了。话虽这么说却有一个不怕死的,这个人就是陆贤相。他依仗父亲的威势全不把这些放在眼里,每到庵里来见左右没有旁人忍不住就对小尼污言秽语轻薄一番,有一回被静严师太撞上,狠狠训斥一番还告到了西府,陆方晓好没面子,着实惩罚了他关在家里不许随便出去。陆贤相被母亲惯得早成了个花花太岁,改是改不了了。有一年陆方晓到桂林办事少说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家,陆贤相好一似得了大赦令喜出望外。从杨屋村往北走十里山路就到了金牛岒,那个地方有个小寡妇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因为生得模样俊俏,引得左近那些不正经的男人常来勾引,不断传出些风流韵事来。陆贤相早就同她不干不净,无奈陆方晓看得严难得前去,这回父亲大人出了远门陆贤相自在些日子忽然想起这个旧相好,径直奔了金牛岭耳鬓厮磨了好几天才恋恋不舍地回来。路过大人岭的时候天已擦黑,索性就宿在了祠堂。也是鬼使神差,通常太阳老高也懒得起床,这天不知怎么东方刚一亮就没有了睡意,想起莲溪寺的小尼姑再也躺不住了,一个人悄悄溜了过去。这些比丘尼都是虔诚弟子,天色微明就起来做早课了,从正殿里传出阵阵诵经声。想是静严师太也在里面,陆贤相不敢贸然进去只在庵里闲逛。莲溪寺虽说不大,修得倒也齐齐整整,前后三进,每一进都有几株古槐,高高大大两个人手牵手都抱不过来,夏日炎炎的时候,寺里依然是满院清凉显得格外肃穆庄严。后院有专供族里女眷使用的客房,哪家太太小姐上山进香都会在这里歇息。也不知昨晚有没有人留宿,陆贤相想着不由自主往那边走,他是熟门熟路三转两转就到了。院子里显然尼姑们已经打扫过了——地上连一片落叶都没有——干干净净,陆贤相一双眼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楞住了,西边尽头有两扇门居然虚掩着,这个地方本是杨屋村陆府专用的,家里是谁上山来了呢?陆贤相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推开门。这是个套间一明一暗,外间有简单的桌几可以在这里吃茶说话,此刻空无一人;里间则是私密的地方,供主人歇息。陆贤相往里面张望一下,榻上居然睡着一个人。他一惊调头就走,刚迈两步好奇心起来想看看到底是谁。于是蹑手蹑脚走回去,立在床头仔细端详。这个女人从来没见过,看样子顶多二十岁,天哪,长得可实在太漂亮了,那一张脸线条优美,鼻子和嘴生得小巧玲珑真是去一分嫌少,添一分嫌多,怎么看怎么动人。陆贤相惊呆了,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轻轻摸一下眼前这张脸。就在念头闪动这一瞬间那女孩子在睡梦中轻轻嘟囔了一句,陆贤相连忙住手定了定神,可千万莽撞不得,这个下凡仙女一样的人竟睡在自家房里,天知道有什么来历,可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来,万一出了事父亲一定饶不过自己。他讪讪地转过身便要出去,扭脸看见梳妆台上摆放着一条项墜,碧绿无瑕,配上红色的丝绳格外醒目,他轻轻拎起来举到眼前才看清楚,是一尊翡翠雕成的玉观音,菩萨的法像慈眉善目栩栩如生,散发出阵阵幽香沁人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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