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了,陆贤相心里憋屈趁着微明的曙色来到山门外,眼睛浮肿呆呆地坐在石阶上。太阳从东方一点一点露出头来,黑夜和都峤山怎么也遮不住,终于任由它一跃而起直冲云霄,高耸的香炉峰顿时披上了金色的霞光,独傲群雄轻蔑地审视着匍匐脚下的生灵和大地。极目远眺,有一条蜿蜒的玉带曲曲弯弯穿行在崇山峻岭之间向北而去。
“那应当就是绣水了。”陆贤相默默地欣赏着这道美丽的风景。突然,一首词作闪电一般划过脑海:
“朝也流,
暮也流,
绣水滔滔无尽头,
谁知恰似愁。
亲难留,
怨长留,
地老天荒怕是仇,
莫如今日休。”
前面说过,别看陆贤相平日里花前月下醉生梦死,可也继承了父辈天赋,称得上聪明才子,有过目成诵的本事。那天晚上樊田和王婉兮忙着去喊人,仓促间把给夏苍的一纸留言忘在了桌子上,他无意间扫了几眼居然就记住了。这原是王婉兮的泣血之作,既然与贤卿的舅舅今生无缘,莫如及早两相忘罢。陆贤相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和本意,这会儿想起来不由得暗生疑窦。
半夜三更两个人密谋什么?樊田的字陆贤相从小就认得,不会是他写的,这首《长相思》绝对是王婉兮的心声。从上半阕看来似怀隐忧,她忧虑什么还用问吗?下半阕说得明明白白,光害了我父亲还不够,留下孤儿寡母她怕有后患。这是要把我一家满门斩尽杀绝呀!要不是李阿亮豁出命伤了夏翠,只怕那天晚上樊田带着兵冲进来已经得手了。母亲无恙亡故四邻能不生疑吗?这些天还不见动作想必是恶人胆虚,顾忌众人之口罢了。看起来这报国寺并非久留之地,否则迟早被他们害了。固然是‘人生自古谁无死’,枉自送命岂不是遂了仇人心愿?陆贤良神不守舍,恍恍惚惚似乎看见母亲立在云端,眷恋地望着他:“我就要去了,给你留下的只有两个字”陆贤相失魂落魄一般答应着:“我知道,我知道,是‘报仇’”。
这个清晨陆贤相究竟还想过些什么知情者都早已不在人世了,他就这样一个人立在山头直到李阿亮匆匆赶了过来。
“大少爷,东府大奶奶和二少爷来了。”
陆贤相望着他发楞似乎没听懂,也难怪,他一直看着山下就没见人上来过。
“大奶奶走的是后山。她说,今天是‘三七’,别人不来二少爷怎么也得来。昨天下午偷着到城里学堂接他,怕人看见不好一路绕到后山,天擦黑了,只好在尼姑庵借住一宿,今天一早就上来了,那条路实在险,滑竿都不好雇多花了不少银子,也真难为大奶奶了。”
夏翠牵着小贤志到岑怡芳灵前上香祭拜,毕竟有几十年姊妹情谊忍不住眼圈红了,一阵心酸,你撇下两个孩子在那边一定日夜牵挂,我会当作亲生一样待他们,只是贤相倔强得很非要在山上陪着你,可这个地方,两条长凳加块木板就当床,三餐都是白菜豆腐糙米饭,他从小锦衣玉食怎么受得了?夏翠思量一下恳切地说:“贤相啊,这山上实在太清冷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家吧。”
陆贤相哪里肯依,东府几位主子除了对夏翠从小就敬重,余下的人全让他恨之入骨。他牵着弟弟手依依不舍直送到寺门外,亲手把他抱上滑竿,吩咐李阿亮:“往前百十丈有个急弯,山路有点险,你送一程吧。”
李阿亮也不作声,点点头跟了下去。陆贤相看得出夏翠是真心疼爱弟弟的,有她护着王婉兮暂时还真不敢把贤志怎么样,贤志能够平安我也就无牵无挂了。陆贤相一块石头落了地,动起尽快脱身的盘算。天苍苍野茫茫可怜哪里是我的去处?陆贤相直觉得胸膛里憋得难受,目光渐渐越过起伏的山峦,望见一路向北的绣水——那条蜿蜒的玉带,不由得恨上心头:此仇不报非君子!他怒火满腔激情涌动,轻声念道:
“日也流,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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