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婷计较,这张纸条搅得他心神不宁,阿亮报告“东府刚刚把那孩子接了去,贤志要跟着芳桃死活不让。说是大奶奶吩咐的”。
“大奶奶吩咐的”,陆方晓反复念叨两遍,越发感到不对头,他这个儿子一向讨夏翠喜欢,在思远堂想吃就吃c想睡就睡这谁都知道,今天这么吩咐可真怪了。想必是有什么事不方便让他在场,能是什么呢?陆方晓突然打了个冷战,莫非与立嗣有关?贤卿留下个种是樊田讲的,陆荣廷女儿说了“这件事还要认真问问樊伯”,他们一定不想让我知道更多所以才不让贤志过去,对,就是这么回事。陆方晓一拍脑门后悔不迭,让他们私下接触真是大错特错了。这个女人还要在这儿呆几天,“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得赶紧采取措施才行。
“你发什么呆,我冤枉你啦?”
蓝玉婷醋意大发不依不饶,陆方晓不但没恼反而喜上眉稍:这件事就让她去办最好。刹那间他的脸就像变戏法似的由阴转晴,笑逐颜开:“你看看,还没弄清我什么意思就急了,我是没想到你有那么聪明,咱们就学陆贤志这个小东西——攀高枝!”
陆方晓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蓝玉婷完全被搞懵了,“你说什么?”
陆方晓把自己的盘算一说,蓝玉婷恍然大悟,为难地说:“你让我跟着他们寸步不离,这我能做到,可也拦不住姓樊的和她说话呀?”
“这不难,你就挑女人的话题说。”
“女人话题?”
“哎呀这还用我教你,什么风花雪月闺房的事——总之让东府那两个男人插不上嘴也不好意思在一旁听——就行了。”
“哟,真亏你想得出来,老没正经的要说你去说,当男人面我可说不出口。”蓝玉婷臊得满脸通红。
陆方晓看出来她心里早答应了,哪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不愿结交权贵呢,他暗自发笑挑逗似的戳了她一把:“那我哪敢,你还不得把醋缸打翻啰?”
蓝玉婷有些不好意思躲了一下讪讪地问:“我去攀高枝你干什么?”
“我也攀高枝啊,巴结巴结陆大维做笔大生意。”陆大维嬉皮笑脸地说。
“清早爬起来就陪人家上祖坟连八叔公都得罪了。依我说你就省点心吧何必搞得自己那么累。”
“你不懂啊。”陆方晓叹了口气,我何曾不想过松心日子,可这世道不容啊”
蓝玉婷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世道再不济谁敢把你怎么样。”
“玉婷啊,我老了你还年轻,这个家将来终归是靠你的,有些道理从没对你讲过看来是该跟你说说了。现在是天下大乱,你看从前清到现在,称雄一方的不知有过多少,你打我,我打你,赢了不用说;那输的呢,什么都没有了。眼下咱们家有钱有势,树大招风,眼红的不知有多少可谁也不敢造次,为什么?因为我手里有二百条枪。可哪一天容县地面上来了上千人马呢,这杨屋村陆府就是一碗肥肉,等着人下筷子吧。”
“那咱们也多买枪,又不是买不起。”
“你呀,妇人之见。有枪就得有兵,养兵花钱如流水呀,那是个无底洞。你看现在那些拥兵一方的人,哪个起家不靠纵兵抢刼的?可是我没法抢,这是我自己的地盘,总不能自己抢自己吧?上千的兵连同他们的家小少说有几千人吧都得你我来养,你算算一年下来得多少钱?我又不想同谁开仗抢地盘,这么多人不是白养了么?单糟蹋些钱也罢了,更可怕的是人多了难免良莠不齐,眼下二百条枪我还管得住,真要有了上千人队伍万一有个不察出了家贼内鬼,脑袋掉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个世道啊”
陆方晓叹了口气沉默了。蓝玉婷见他面色沉重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再也不敢吭声了。好一会就听陆方晓喃喃地说:“喧喧道路多歌谣,河北将军尽入朝”
“你说什么?”蓝玉婷听得莫名其妙。
“说了你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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