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香,插屏上镂空雕了一幅腊梅,那后面应当就是用餐之处了。屏风旁悬着个铜铃铛,下面拴了根丝绦。陆贤卿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知道这是宾客用来招唤伙计的。只见三面墙上各悬有一幅画作。陆贤卿是什么人,他出身豪门世家,祖父乃是誉满两广的一代名士,书画双绝;母亲娘家的总管樊田在这上头也是造诣非凡,耳濡目染他也成了位丹青高手,全然不似那些胸无点墨的纨绔子弟,此刻他打眼一看就知道这都是五代南唐时的绝世佳作,如果是真迹的话件件都是价值连城啊,一幅是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一幅是赵幹的《江行初雪图》;还有一幅是人称“江南布衣”的金陵徐熙的力作——《雪竹图》。陆贤卿大吃一惊——在这远离繁华城埠近似蛮荒之地的贺街竟能见到千年以来令无数文人画士神往不已的至宝,先不论这些画的真伪,单是选中这三幅丹青就可知这家酒楼的东家绝非等闲之辈,他竟有如此修养和雅趣,陆贤卿心中暗暗生疑,这样的人难道真是个草莽匪类吗,会不会盘三公错怪了他,也许那些事都是下面人所为他自己并不知情?陆贤卿起身缓步踱到《雪竹图》前仔细端详。眼前是江南雪后的情景,地面有一块落满积雪的秀石,在它后面立着三竿粗竹,墨色浓淡不同,画得挺拔苍劲,尤其那竹叶勾描得栩栩如生,几丛细嫩的小竹参差其间显得情趣盎然。陆贤卿兴致勃勃正在观赏,就听身后响起了一个悦耳的声音,“客官这画如何呀?”
陆贤卿忙转回身,就见一个人笑吟吟地站在面前,身着绸布长衫,面庞清瘦略显苍白,年龄约在三十五六。
“这是我们掌柜,听说您老来了特来拜望。”店小二说着把茶轻轻放到茶几上,“爷慢用。”随即低头退了出去。
陆贤卿连忙拱手:“这怎么敢当,请问先生贵姓,台甫?”
“鄙人姓李,草字丹枫。先生是”
“原来是丹枫兄,巧了我也姓李,表字通明。”
“那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啰。”李丹枫爽朗地笑起来。
陆贤卿心中暗想,方才亲眼得见这家酒楼生意兴隆真可谓宾客盈门,这做掌柜的怎么单单过来同我寒喧?他哪里知道,刚一踏进酒楼就有人将此事告知了面前这个人。
大约十分钟之前有人敲响了李丹枫的房门。
“进来。”
一个店伙计闪身入门急促地说:“掌柜的,来了贵客。”
“说说。”
“穿一身西装,那做工质地都很考究,在贺街从来没见过。”
“一共几位?”
“就一个。”
“知道了,你们小心伺候。”
“是。”店伙计转身就走。
“等等!”李丹枫心头一动,这么气派的一个人不定有什么来头,“你把他领到依莲轩,我随后过去看看。”
素昧平生推门而入李丹枫自觉失礼一时有些尴尬,见客人在观画灵机一动有了话题:“通明兄喜好丹青?我对此可是见识粗浅,这幅《雪竹图》你看是不是真迹啊?”
陆贤卿盯着画摇摇头:“当然不是。”
“这是从哪看出来的,望通明兄不吝赐教。”
“这并不难,别的不用说,单凭其中缺失了一行小字就能断定这是赝品。”
“哪一行字啊?”
“丹枫兄,你这是考我呢,”陆贤卿笑着用手一指,“这根竹竿上应当有篆文倒书“此竹价重黄金百两”八个字,对不对呀?”
李丹枫听了这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李通明国学根底如此深厚断非寻常人。
“通明兄果然是行家,实不相瞒,这画出自我们东家之手。”
“哪两幅也是他画的?”
“是。”
“丹青圣手。”陆贤卿钦佩地说,“丹枫兄,能帮我引见一下吗?”
李丹枫两手一摊:“这可没办法了,连我想见他也很不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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