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陆贤卿的窘态雅子姑娘脸笑开了花,正想要再调侃他几句,爷爷咳嗽一声说话了:“傻丫头,你知道陆先生为什么单单选中这首七绝吗?”
“为什么?”雅子脸上得意的笑容陡然消失了,眉头皱了起来,显然被这个问题难住了。陆贤卿聪慧过人,瞬间便悟出了老人话中的含意,不由感激地望了他一眼。两个人心有灵犀默不作声地看雅子怎么回答。
雅子打小就被宠坏了,从不肯轻易服输的,她低头看着地一言不发脑子却如同一部机器飞快地转起来。猛然间好强的雅子一下抬起头,眼睛里灼灼地闪着光:“他的意思是说——”
“没礼貌,叫世叔!”近卫老人黑着脸小声地斥责。
“不用,不用。”陆贤卿连忙解劝,“我比她只不过虚长几岁而已,还是平辈相交罢。“
“怎么样!人家都说了不用叫‘世叔’。”雅子心满意足地冲着爷爷顽皮地一笑,“这位兄台的意思是希望日中两国老百姓应当亲如兄弟,如同当年晁卿与李白一样世世代代友好下去。我说得对吗?”
陆贤卿闻听此言真是又惊又喜,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雅子小姐果然聪慧,一下就猜中了陆某心意,真称得上是我平生难得一遇的知音了。”
雅子听得陆贤卿如此夸奖,脸上一下泛起了红潮,讪讪说道:“这幅字——我要了。”
“岂有此理!”近卫老人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这明明是贤卿赠与我的,怎么又归了你,这不是夺人所爱吗,天下哪有这么强横的!”
雅子嘻皮笑脸地反问道:“人家可承认了我是他知音,既然如此兄长以诗文相赠有什么不妥吗?”
话一出口,老人与陆贤卿都楞住了——这孩子真是心灵剔透巧舌如簧——两个人实在忍不住不约而同笑了起来。笑声中陆贤卿再次提起笔,眼珠一转,瞬间两行工整的小楷现于纸上。上款是:小友雅子惠存。下款是:甲辰年桃月中浣陆贤卿敬录。
近卫先生笑眯眯地望着心爱的小孙女:“雅子啊,这下可如你所愿了。天不早了你回房休息去吧。”
“不嘛,我没同我这位知音兄长聊够呢。”
老人骤然间严肃起来,冷冰冰地说:“我同贤卿侄儿还有话私下要讲,你要知趣。”
爷爷的脸色把雅子着实吓了一跳,连忙深深鞠了一躬低着头退了出去。此后近卫良熙与陆贤卿一夜长谈几乎直到天明,这件事后来曾有多人对我提起过,但每个人都说词不一,且互有矛盾,这一老一少之间到底谈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一种说法能让我信服,这一秘密也许就此永远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所幸的是这神秘一晚的结局几十年后竟然鬼使神差地被我知道了,这是我在海叔父亲——也就是陆贤卿——的日记中读到的。
“窗外业已天色微明,近卫良熙先生吹灭蜡烛站起身,说道:‘那就说定了,以我近卫家的势力在日本帮你找到一个人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给我一年的期限,如果到时未能如愿我自信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早已不在人世;二是她根本就没来过日本。那样的话贤侄还是动身回国吧,不要让父母再挂念了。’他叹了一口气痴痴地望着我,‘贤卿啊。听我一句劝,毕竟‘月是故乡明’啊。’说罢他转身径自走了出去。”
自从太爷爷交代以后海叔父亲的日记一直珍藏在我身边,我深信这段记载除了我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而且它一定是真实的,因为就在次年阳春三月日记的主人果然如约回到了梦魂牵绕的故国。
“少爷,少爷!”陆达策马上前,伸出一只大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调皮地说,“没睡着啊,这点景致就能把你迷住,真不像个出洋见过世面的,赶紧走吧。”
陆贤卿同这哥俩从小一起玩耍长大,心里早没有主仆之念,十年不见更是觉得分外亲,听到陆达取笑不但不恼,反倒乐了:“你说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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