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月,天已开始变凉了。
街路两侧蓝色的波斯菊或黄色的金盏菊开得正艳,垂柳的叶子已经变黄,偶有几片随风飘落,落在街路上,落在行色匆匆的人们身上。
秋天,近了。
杨梦文夹着公文包,慢慢地走在人行道上,看上去似悠闲散步,又似在思索着什么。
秋天,收获的季节。
他回想起上午去曙光镇下乡的情景,心绪难平。
短短几年时间,曙光镇已经成为伊阳县十七个乡镇中的经济实力强镇,党高官贺仲元是杨梦文的老朋友了,镇里一有什么重要材料,他都请杨梦文来写。听说最近市领导要来视察曙光镇的经济发展情况,贺书记又把杨梦文请到镇里,帮着写一个经验汇报。对于写这样的材料,杨梦文可以说是驾轻就熟。不管是过去在宣传部,还是重新回到报社,他就没少帮这个乡那个镇写材料,尽管他擅长写些通讯或文学作品,但他的“能写”在一定范围内是出了名的,所以哪个单位有什么重大材料都找他。用某位领导的话说就是找杨梦文写材料一百个放心。他写的材料总能得到领导好评,他写的演讲稿在比赛中总是获得一等奖。久而久之,杨梦文真有些招架不住了,整天忙得不可开交,而且他写这样的材料人家是一分钱都不会给他的,他等于是无偿帮忙,充其量是混个好人缘。有时他也纳闷,各单位都有文秘人员,他们又不是不能写,为什么不让他们写呢?杨梦文弄不懂,他也根本无法知道那些大小头头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就说这曙光镇吧,有党委秘书,有宣传委员,还有广播站的广播员,他们完全可以写材料,一些年终总结他们不是写得好好的吗?怎么经验材料就不能写了?对于这个问题,在一次吃饭时,杨梦文曾经对贺书记说过。当时贺书记拍着他肩膀说,老弟呀,你写的东西我放心哪!那你干脆把我调来得了。杨梦文笑着说。贺仲元一笑,却说,你来当然好,但你怎么能上乡下来呢?多少人想进县城还进不去呢。尽管早已经撤县设县了,但人们还是习惯于叫县城。
其实,杨梦文也就是说说,他才不想到乡下来呢,自己刚从乡下进城没几年,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回乡下了。现在写材料虽说累点,但毕竟对自己是个锻炼,同时还结交一些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虽说自己从没想过要求什么人办些私事,但熟人多了总不是坏事。但是自从别人请他写材料以来,他分明感到报社的领导对自己的态度远不如以前了。过去,领导总是一口一个“小杨”,并且大会小会没少表扬他,以他为榜样来鞭策个别工作松散的同事。对此,杨梦文总感觉不太舒服。他是那种埋头苦干的人,不喜欢别人表扬自己,不为别的,只因他清楚,捧得越高,摔得越重。因此,他总是尽量隐藏锋芒,从不让自己太过冒尖。但即使这样他还是感到同事们有些异样,个别人没事时还不大不小地说些玩笑话。那话里话外他分明感到有些刺耳。但他又不好说什么,全当没听见。每到那时,他总是在心里暗暗感激一个人——和他坐对面桌的刘晓辉。也许是因为他叔叔的缘故吧,他在这个小小的报社里可是说一不二的,连领导都得让他三分。但他不是那种飞扬跋扈之人,很讲义气。这多少跟他曾经当过兵有关。在单位他对谁都可以吹胡子瞪眼,唯独对杨梦文总是以兄弟相称。每当别人说些风凉话时,他总是一边点燃一支烟,一边环顾一下办公室,然后大声说:某些人别装啊,别找不自在。这时候是没人敢搭腔的。
对于单位领导和个别同事的态度,杨梦文是无可奈何的,因为他自认为自己从未自恃才高而看不起别人,也从不在任何场合贬低过任何人,相反还经常帮助同事。住宿舍那会儿,经常早起打扫办公室不说,还常替别人值宿。就说分管报社的宣传部吕副部长吧,杨梦文经常帮他办一些家里的事情,私下里,这位副部长还称兄道弟,常拉他到家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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