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芳之虽然是庶出, 但却比陆萱之更好面子、更要强——大约是应了那句缺什么便想要什么的话了。她听着“施舍”二字，便只觉得五雷轰顶，屈辱无比。她嘴唇微微颤抖着, 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说, 但是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姑娘，钱姨娘在外面求见。”这时，颂珠在门口轻声道。     陆芳之脸色惨白, 不甘心地咬住了下唇。     沈慧笑了笑, 按住了陆萱之的手，然后看向了颂珠, 道：“请钱姨娘进来。”     颂珠应下来，不一会儿，便见钱氏从外面进来。     .     钱氏仍然是那一副恭顺的样子，她上前来还行了礼, 然后又拉了陆芳之到身旁来, 强压着她跪下。     “是奴婢管教不利, 让姑娘为难了。”她低眉顺眼地说道, “奴婢早上头疼也没起身, 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这一觉睡到现在方才听说庄子上发生了什么，也才知道芳姐儿过来胡言乱语”顿了顿, 她看向了陆芳之, 语气稍稍严厉了一些, “快给三姑娘和慧姑娘道歉, 你说的这些风言风语，我听了都觉得害臊，不知你是怎么说出口？三姑娘和慧姑娘收留我们已经是格外恩典，你竟然狼心狗肺，简直是白眼狼都比不上你了！”     .     陆芳之愤愤不平，只不情愿地扭了头不看钱氏，自然也就不会对着陆萱之和沈慧说什么了——只要一想到那施舍二字，她便低不下这个头。     凭什么是施舍呢？她又真的可怜到这个地步，一定要被施舍吗？     此时钱氏低了头，还自称“奴婢”，为什么要这么卑微？     分明已经是主子了！     那时候在家里面，钱氏已经是姨娘了，已经不是奴婢、不是张氏身边的丫头了！     越想，便越觉得不平。     她握紧了拳头，倔强地不肯去看钱氏。     .     沈慧看了陆萱之一眼，示意她不要开口。她轻轻笑了一声，然后不急不缓道：“姨娘不必说这些话，听着好像句句谦卑，可细细一想，哪一句不是在挑灯拨火？芳姐儿听着自己娘亲一句一句说自己是奴婢，心里要怎么想？越想便越恨萱姐儿，越想便越觉得萱姐儿对你们不好了。”     听着这话，钱氏脸色苍白，露出了一个十分错愕的神色，捂着心口颤颤巍巍道：“慧姑娘奴婢万万没有这个想法奴婢原本便是太太身边的丫鬟自称奴婢乃是应当应分的。”     “可是从前你已经是陆家的姨娘，已经是主子了。”沈慧淡淡道，“既然是主子，便拿出主子的样子来，何必轻贱了自己呢？”     钱氏咬了咬嘴唇，一副摇摇欲坠模样，仿佛已经被沈慧的话语伤了心：“奴婢奴婢永远都是太太身边的奴婢”     “这话说的，好似当年爬了床生了陆芳之的人不是你一样。”一旁的陆萱之再按捺不住，冷嘲出声，“这些话你不必说了，我原也不想听。你知道我最厌恶的就是你们母女，从前在府中的时候，我也没有给过你们好脸色，现在收容了你们，不过是施舍。”她着重咬住了最后两个字，抬眼看向了陆芳之，“芳姐儿可是觉得心中愤恨，觉得你不该被施舍？可偏偏在这乱世中，施舍了你们的就是我，而今时今日在这里谋算我这庄子的，也是你们。”     沈慧笑了笑，只安抚地拍了拍陆萱之的手，道：“萱姐儿这话说得太重了，钱姨娘也不必太往心里去。”顿了顿，她又温和地继续说道，“被施舍并不是什么可耻可悲的。人都有困难的时候，在困难时候，有人伸出援手，那便是一种施舍，而被帮助的人，便应当心存感恩。芳姐儿今日在我这里说的那些话，便是不知感恩，甚至不如那些收拾了行囊要离开庄子的人。”     钱氏嚅嗫了一会儿，眼眶微红，接着便哽噎道：“慧姑娘说得是，我明白了。”     “你若是真的明白了，就好好回去和芳姐儿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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