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正是午间,落云山中一片开阔,万物入眼皆是明明。
“我方才算过,千真万确明夜便是仲秋,”沉蔻说着,侧过脸去看裴真意,“明日花好月圆,我们去放灯,好不好”
裴真意见她期待,不由得便立时点了头“好。”
放灯一事,沉蔻自己其实未曾亲眼见过。之所以心生期待,无非便是昨日里路过前厅,看见那厅里一幅挂画。
仲秋冰轮满,灯火寄相思。瑶池金罍注,佳期正此时。
裴真意知道那画是师父早年亲作,所描所绘便是落云山外齐云镇里,中秋之夜的放灯画面;也知道那画上题诗,是兴之所至时师父共故友所题,一人起,一人接。
画中是河道里月灯漂浮,夜空星火明明,其知交一人,月影横斜,把盏共欢,拜月为盟。
裴真意并不知这画是师父何时所作,但仿佛自她能够记事起,这画便已经挂在了厅堂上,师父从前经过这厅堂时,也常常要看着这画一时莞尔。
一定是重要的朋友、珍贵的感情。
裴真意这样想着,便下了决定。
“如此,我们便也去齐云镇上,一道拜月放灯。”她说着,几乎登时想到了那月色灯火之下、她将见到沉蔻怎样绝伦的姿容,念及此她一时不由得心神都微摇,下意识又定定盯住了沉蔻,眼底泛起些沾染了烟水雾气的依稀痴迷。
恍惚间神思游离,裴真意广袖掩映之下指尖微动,只恨不能那还未到的仲秋登时便是此刻。
如此,方好立时记她入心、临她入画。
仲秋之时,江心亭素来习惯了一人看月,或是在山中走走,好方方面面将这年节之中最好的月色端详个尽。
如此,面对裴真意谈起仲秋共赴齐云镇时,她倒是情理之中婉拒。
而吴云一更是自然不会离开师父寸步,于是一时这道仲秋之行,便仍旧是只有裴真意同沉蔻两人。
“栩儿小时是最喜欢看灯的。”临出山前,江心亭只看着裴真意,一时莞尔道“也总喜欢那些市中所贩、酥饴为馅的小饼。”
沉蔻闻言,一时笑着看向裴真意,默默记下。
“但央人给她买到后,她又总只吃那小饼上一抹饴糖,余下的便喜欢捧着、看着,弄得两手皆是油油,上山下山都看着,怎么都不肯吃。”江心亭抿唇笑了会儿,复又道“当时你还小,问你为何也问不出个缘由。如今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何只吃那皮上一抹饴糖,余下的都不要了”
那或许是十分年幼时的往事,裴真意闻言微微愣怔,仔细回想却是怎样都想不起江心亭所言往事一分一毫,不由得只笑着随口胡诌道“自然是小饼精巧,舍不得了。”
沉蔻闻言则以为不然,她心下自有所想,便一时笑着看了裴真意一眼。
她总记得裴真意不论吃什么菜,都偏好那一碟里最少的那种食材。若是一碗时蔬炒肉里时蔬少了,她便专拣时蔬;若是肉少了,她则专拣那肉。
如今看来,这毛病原来果真是自年幼到如今都未曾变过,便连那样小的时候吃小饼,都要挑着那之上最少的那一抹饴糖,剩下的都不吃。
沉蔻这样想着,更加觉得裴真意这挑三拣四的毛病可气又可笑,但此间又不好在江心亭同吴云一面前如此明言,便只是一时微微垂下眼睫,敛去了眸底攀染上的笑意。
她本是想好了要离了云堂、渐向大路后再同裴真意言说此事,将她这坏毛病提出好敲打她一番,但直到而后二人沿着直道骑行出山、看见了夜幕渐沉之下的齐云镇,她也没能再想起这件事。
眼前夜色如纱,灯如暗火间,光色其实并不明亮,沉蔻坐在马背上侧过脸去看身边裴真意,却只能看得清她脸上依稀轮廓。
裴真意很快便察觉了她的视线,便缓缓抬起手来,两人一时各坐在马背上,遥遥碰了碰彼此指尖。
或许是时辰已至、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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