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山虽称为山, 但沉蔻坐在马背上一眼望去,眼前却分明是一马平川。
远远的地方有些模糊难辨的梯田,看起来像是荒废了, 到处蔓着些或高或低的香樟木。
之所以能够瞬时辨认出是香樟,只是因为眼下二人隔着这样的距离, 也能很轻易闻到一股沉浓馥郁的木香气息。
沉蔻隔着面纱轻轻嗅了嗅,便缓缓想起数月以前, 裴真意曾同她提起落云山中最好的时节是四月。
若是那时行于林间,自得满目樟花扑簌簌。金芒穿林时, 更是映得落花如糁、纷纷缭乱。
沉蔻记得裴真意喜欢, 一时自己心下也就愉悦。念想间,她挺直了腰背极目眺望,远处也只有一小块为草木掩映的地方用篱笆圈了起来, 种着些茂盛的作物,看起来像是茶, 又像是还有些别的。
她默默看了会儿,渐渐收回了视线。
眼前近身处是大片参差不齐的花地,但与其说是野花地, 又更像是经了人手养育的花田。几只角上系着铃铛的鹿起伏跳跃着, 带起哗然响动与翻浮的草屑残瓣, 在高高的花海与草丛中若隐若现。
那铃铛不知是用何许材料制成, 被每一次跳跃而撞响时, 那声音远近环绕, 一时似在天边, 一时又似在眼前,缭绕之际牵摄人魂。
分明是在人间,此间悠扬却又让人恍惚中只觉身如一苇,为明媚春光下的软波裹挟,从浪飘摇,恍在云端。
神思游离间,沉蔻注意到身边裴真意明显放缓了速度,正握着缰绳,神情有几分恍惚。
沉蔻悄悄扫了她一眼,心下知道她必定是数十年未归、一时生出了纠缠想念。
这或许便是近乡之情。沉蔻看她片刻,见她神情虽有些恍惚,却到底还算的是平静,便默默别开视线,心下也一时轻松。
眼前一片开阔,沉蔻挺直了腰背,竟然一时还能看见远处的林地与小溪,诚然是全然没有任何“山”的影子存在。
一切只余下秋光明朗,风日悠悠。
沉蔻有些迷茫,好半晌才开口问道“裴真意,落云山原来并不是山么”
裴真意闻言也回过了神来,揭下幕离朝她看去。
“如今自然不是了。”裴真意笑道“人有朝青暮白,世亦沧海桑田,落云山也难免如此。国卷中曾记载,上古之时落云山一度脉络连绵、山群成百,但你看如今,也成了一马平川。”
“仍用这名字,不过是因为此地古老,朝中将这称呼沿用了下来而已。”裴真意说着,两人已经驾马走上了花田间的田埂。
这田埂规规矩矩四平八稳,一旁甚至还有小水渠,沉蔻看了片刻,便更加确定这绝非是野花地,而确实是有人照料的花田。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人手不够、主人疲于亲耕,才使这花田看起来显得有些参差杂乱。
两人沿着田埂驾马缓缓前行,远处的一小群鹿见了生人,悉都一蹦一跳渐行渐远,剩下在后的一小群则在远处观望,欲进欲退、举棋不定。
此间铃音渺渺,天地缓缓。
两人正神思游离间,这平和的铃音之中忽然掺入了一道急促的铃响。
有什么人驾着鹿,由远及近跑过来了。
裴真意下意识勒停了马,缓缓敛去了面上的恍惚。
云堂之中,曾经在落云山里会这样乘鹿疾行的,便只有蔺吹弦一个。但如今蔺吹弦已经变了性子,江心亭更是全无可能如此奔行,这样想来,来人或许便是那素未谋面的小师侄。
裴真意立在原处,很快就见到远远的花田边,从高花海后绕出了一人。
那人身形纤细,看起来年纪不过十四五,雪青色与白色的衣摆在疾行中相互拍甩、猎猎翻飞。
“这便定然是你小师侄。”沉蔻看那远远的身影,笑道“怎么远远看着,还有些像你呢”
“是么。”裴真意牵着缰绳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