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晨曦微露,雾气浓重。空旷的大马路上没有一个行人,风卷着大片大片的树叶旋转飞舞。襁褓里,一个男娃两腿踢蹬着“哇哇”啼哭,哭声像晨鸦一般凄厉苍凉,传出很远很远这样的梦境从记事起一直伴着钟山。后来,梦有了些许色彩,那襁褓是蓝地儿白花的家织布,那树叶是已经枯黄的法国梧桐叶片。其余的,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混沌。
钟山清楚地记得,从小到大,父亲只打过他一次,在他12岁那年的夏天。
钟山一天天长大,不断有各种信息传进他的脑海中,有时是大人不经意的一句话,有时是一个很特别的眼神儿,有时就是钟山自己发现的家中物件儿的蛛丝马迹——他是要来的孩子。
有一天,他凝神静望挂在墙上相框里的大大小小的黑白照片,那里面有他没见过面的小脚奶奶坐在椅子里旁边花架上摆一盆花的照片,有他父亲年轻时身穿军装腰系皮带别着匣子枪的照片,有他父母半身的合影,有父母在两边他在中间的全家福,还有一张是母亲梳齐耳短发的全身单人照,这张照片上的母亲比其他的照片看起来都更有神采,母亲也一定认为照得最得意,所以放大了,摆放在突出的位置。看着看着,钟山发现了问题,照片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摄于1962年6月”,按照他的生日,是1962年7月,那时候他妈应该是挺个大肚子的,柱子他妈怀他弟弟的时候就是那样子的,连脸盘子都大了一圈。可照片中的妈妈,穿着两排扣掐腰列宁服,细细的腰肢,还是那张勺子样的小圆脸,看不出一丝一毫怀孕的迹象。
钟山记不清听谁说过,要的孩子都有小棉被小字条什么的物件证明身份,就偷偷用钥匙打开母亲的大木柜子去翻,果真翻出一条蓝地白花家织布的小棉被,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方方正正,压在柜子的最底下,钟山不记得他盖过这样的被子,他断定这就是小时候被丢弃时包他的小被子了,只不过没发现小字条。
更让钟山感到狐疑的是,这条巷子里住的人家,哪家都有几个孩子,柱子他家就有6个呢,可钟山就哥一个,而且他爸他妈比柱子父母年岁还要大。他只是不明白,他听说后爸后妈都打骂虐待孩子,他爸妈却对他格外疼爱,这让钟山反而有些委屈。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敌人捉了俘虏,好吃好喝地供着你,总有一天要你交待一些你不想说的事情。不按照他们的要求做,就会有大刑等着侍候你,皮鞭子老虎凳竹签子辣椒水铁烙铁什么都可能用上,实在审不出什么来,就会在月黑风高的夜晚拉出去悄悄枪毙了。钟山常常被这样的恶梦惊醒,出一脑门子的汗。
少年钟山暗自决定不再配合父母的阴谋,放学也不回家,没事干,就跑到郊区的池塘边抓蛤蟆采荷花,用柳树条弯成个圈绑在木棍上,到处取蜘蛛网粘蜻蜓,或者干脆就租一本小人书坐在百货商店门前的台阶上看到黑。他本来想用绝食的办法对父母表示抗议,他总觉得吃饱养肥了,灾难或许就会早一天降临。有几次饭桌上,他只吃小半碗就谎称吃饱了,任凭母亲怎么劝说哀求也不肯再吃。可还没等到下顿开饭的时候,就饿得心里发慌,绝食的想法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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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晨曦微露,雾气浓重。空旷的大马路上没有一个行人,风卷着大片大片的树叶旋转飞舞。襁褓里,一个男娃两腿踢蹬着“哇哇”啼哭,哭声像晨鸦一般凄厉苍凉,传出很远很远这样的梦境从记事起一直伴着钟山。后来,梦有了些许色彩,那襁褓是蓝地儿白花的家织布,那树叶是已经枯黄的法国梧桐叶片。其余的,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混沌。
钟山清楚地记得,从小到大,父亲只打过他一次,在他12岁那年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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