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阁的穹顶采用得都是上等的琉璃瓦,一片一片,首尾相连,活似鳞次栉比的鱼鳞,银光闪闪,华贵雍容。琉璃瓦是透明的,与传统瓦当不同,不仅能遮风挡雨,还能走光。在星月灿烂的夜晚,琉璃阁里便是不掌灯,借着从屋顶投下来的星月之光,以及几面墙壁上镶嵌着的十二颗硕大的夜明珠,也可清晰视物。
寻常时节,只要星月明亮,赵志文来到琉璃阁,通常是不掌灯的,这倒不是为了节约灯油,而是为了享受这难能可贵的大自然的神奇造化,但每当有贵客莅临,赵志文吩咐庄丁,必然要掌灯的,十二盏灯,一盏不落,都要点亮。因为,赵庄是剑门的头牌,既然是头牌,那就得有头牌的模样,该有的气派,必须要有,不得偷工,不得减料。
李虎臣从来只对茶道感兴趣,茶要极品,水要极品,茶具要极品,手艺要极品,其余的,只要看得过眼去,也就罢了。李虎臣曾无数次对庄丁们讲,茶是大自然的馈赠,是道法自然,是浑然天成。大千世界,万千事物,李虎臣由茶道入手,先入为主,自得其乐,以为自自然然最好,清清爽爽最妙。
赵庄的琉璃阁虽是后天建造,人工痕迹明显,但其形其心,到底尽可能地给自然留下了许多空间,使人身临其境后,别有一番感受。李虎臣第一次走进琉璃阁,便对它产生了无限好感,那一次是白天,屋里没有掌灯,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自然;后来,又有几次,也都是白天,屋里照例没有掌灯,阳光普照,分外妖娆;今天,来得时候,天已经黑了,庄丁掌灯了,李虎臣很想阻止,但话到嘴边,翻了好几个滚滚儿,到底没有说出口。
世人都以为李虎臣只识茶道,除开茶道之外的东西,他一例含混不清,分不出好歹,其实,李虎臣自己心里雪亮雪亮的,自己这是大智若愚。没开灯时,琉璃阁里已然很亮堂了,但庄丁还是去开了灯,李虎臣心念一转,旋即明白,这些灯并不是用来照亮的,而是为了显示气派的。想到了这一层,李虎臣心里尽管千般万般想享受自然之光,但到底把握住了分寸,关键时刻噤了口,没有说出那句使庄丁为难的话。
李虎臣归置好茶杯,轻轻地拍了拍手,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如今,外面的世界,狼烟四起,征伐不断,今天你打我的冤家,明天我打你的冤家,咱这剑门到底未能独善其身,暗潮汹涌,也很不太平啊。”
平常,李虎臣总是给人一副纨绔子弟,玩物丧志的印象,赵志文与他街坊邻居地住着,虽然并不相信他果真就是个空心大萝卜,但到底无法十分摸清他的底细,掐不准他真正的深浅。今夜,虽说是个好日子,但毕竟夜已深,李虎臣不在家好好歇着,还要披星戴月地来拜会自己,究竟安得是什么心,打得是什么主意,赵志文筹思许久,到底拿不定神。缘于此,李虎臣说着,他抱定主意,骑着毛驴看唱本,且顾听着,随机应变,待到完全掌握了他的意图,再倾心以对。
李虎臣的话说得大而化之,很是笼统,但言语所指却是十分清晰明白的,剑门不太平,真正是英雄所见略同,赵志文闻言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了赞同的微笑,径自以点头代替回答。
李虎臣说出这个开篇,本就只是个引子,原就没希图赵志文发言表态,赵志文以无声胜有声来应对,李虎臣瞧在眼里,也随即报以会心一笑,接着说:“志文兄,你晓得的,我这个人的志趣只在茶上,只要有一盅好茶在跟前儿,心头便啥子烦恼也没有。再者说了剑门四大家族,赵庄树大根深,李园忝陪末座,便真是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的赵庄顶着,我犯不着去咸吃萝卜淡操心。但是,话说回来,咱们四大家族的关系盘根错节,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些事儿,咱既然撞上了,动不动刀兵姑且不论,该张口的终归必须要张口,这便是我今儿晚上着急来面见志文兄的初衷。”
赵志文笑得更加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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